2018年3月16日星期五

冬季夏令營——俺的一九八九之後

冬季夏令營——俺的一九八九之後 (1)


一九八九年六月末的一天,我做完了一單婚禮攝像生意。
  騎車回到家住的胡同口,發現路邊停著一輛桑塔納警車,車牌號是省城哈爾濱的。我心裏一涼:終於把警察叔叔盼來了,日本船——丸(完)了。
  我剛要轉身溜之乎也,卻看見妻子抱著孩子站在院子門口。她正和鄰居馬大嫂隔牆說話,沒有甚麼驚慌不安的表情,連說帶笑的顯得很正常。
  我細看警車裡並沒有人,也許不是來抓我的?孩子看見我,朝我招手喊爸爸,我只好硬著頭皮推車走過來。
  我問她們這輛警車是幹甚麼來的,馬大嫂說不知道,停在這兒半天了。我四處觀察,沒發現有警察埋伏的跡象。
  進了院裡,我感覺忐忑不安。如果警車真是來抓我的,現在警察狗子們衝進院子來,正好甕中抓鱉。我沒進正房,繞到前院,打量著靠南牆的小倉房。倉房不大,門朝正房的方向開,東牆上有一扇窗子。
  倉房裡藏身沒有問題。如果有人從大門衝進院子,肯定要直奔正房,我躲在倉房裡,可以看見,然後我就可以從東面的窗子跳出去逃走。
  我打開倉房門,鑽了進去,把門半掩上。
  倉房裡又暗又潮,亂七八糟的東西堆得到處都是。我坐在一個破箱子上,驚魂未定地喘粗氣。
  妻子和孩子隨後進院來了。她們進了正屋,沒有看見我,覺得奇怪,一起找我。
  孩子以為我在跟他玩捉迷藏,快樂地喊:「爸爸,你在哪兒?」
  我只好搭腔:「我在這兒。」
  妻子推開窗子,看見我在倉房裡,不解的問:「你幹啥呢?」
  我探出頭悄聲問:「警車走了嗎?」
  她突然笑起來,笑得前仰後合。
  我說:「你樂啥呀?」
  她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地說:「那警車是去胡同裡趙檢察長家的,剛才幾個檢察院的人從老趙家出來,已經開車走了。看把你嚇的,跟耗子似的。」
  我一顆提著的心才放下了。一場虛驚啊,嚇得我夠嗆。
  多加小心為好,有備無患。
  我決定晚上也住在倉房裡。
  把倉房收拾一下,拿下來一張單人床,從此小倉房成了我的臨時避難所。
  儘管現在逍遙法外,但每時每刻都會有危險。哈市的公安機關沒有抓到我,但讓我這樣一個參與過核心組織的動亂分子逃脫了,他們不會善罷甘休的。目前風聲很緊,各地的民運分子被抓得雞飛狗跳,我是不是出去躲一躲?直系親屬那裏不能去,但可以去吉林老家一個遠房親戚那裏,在長白山區,應該比較安全。
  看風聲再說,隨時準備走。
  從六四以後,我的鬍子一直沒有刮。我想甚麼時候六四平反,或者下一次民運勝利的時候,再把鬍子刮掉。我從此開始留起了長長的鬍子,成了自己的一個形象特色。長長的絡腮鬍子,加上原來一直留的長發,使我的整個形象更似一個狂放的畫家,顯得神經兮兮的。
  後來我身份證上就是留大鬍子的照片,乘飛機的時候經常鬧出些麻煩來,安檢的人總說身份證照片與本人不相符。
【待續】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冬季夏令营——俺的一九八九之后(13)

  •   九零年的冬天到了。
      一天中午德寬來商店看我。
  •   入秋時節,我去哈爾濱修理攝像機。
      修好了機器,抽空給在報社工作的羅老師打電話。趕巧羅老師在辦公室。
  •   過了一段時間,由檢舉信導致的緊張氣氛似乎逐漸地緩和下來。
      雖然沒有被逮捕,但我落下了晚上怕人叫門的毛病。每當夜裡有人敲門,我都嚇得心驚肉跳,生怕是警察衝進來抓我。這種心理壓力一直持續了很多年,至筆者撰寫此文之際,仍在不斷校正當中。專制制度之罪惡,由此可見一斑。
  •   出了公安局,我如釋重負地長出了一口氣——今天算來對了,既製造了煙霧,又探清了虛實。
  •   藉著夜色的掩護,我抄近路去火車站。
      我打算坐火車先到哈爾濱,再坐直達快車到北京。到北京下車後直接去北京醫科大學,爭取找到王嬙,她肯定會幫助我的。即使她不能同美國使館直接交涉,也可以通過她的同學老師或朋友,與民運人士取得聯繫,再通過美國使館,安排我的出逃事宜。
  •   由於一直忙乎著做生意,把搞民運的神聖使命放到了一邊。
      我們的民陣支部徒有虛名,《民主導報》的編輯發行也停止了。 
  •   進入九零年的春季,我的攝像生意出奇的興隆起來。
      要干民運,但更要吃飯,養家餬口。我擴大了經營範圍,不但搞婚禮攝像,還聯繫樂隊,聘請婚禮司儀,搞起了婚禮一條龍服務。隨著業務的擴大,原來遊俠似的經營方式已經不再適應,必須租房子搞固定的門市。
  •   王嬙一直沒有回信,正義也沒有回信,可張小光來信了。
      小光的信寫得很簡單,只是說他放寒假,從哈市回佳木斯,路過我們縣城。屆時他想中途下車,到我家來看看。信中寫了他乘坐的車次和日期,讓我去車站接他。
  •   回到家,我把印好的報紙壓在床墊下,上次遊行時剩下的一些傳單也保存在那裏。我留了幾張報紙,折好,放到衣袋中,以便隨時發給合適的人傳閱。
  •   入冬的時候,我看情形不那麼危險了,從小倉房裡把單人床搬回客廳。
      八九年的下半年,中國的民主運動在殘酷的鎮壓下沉寂了,然而東歐社會主義國家的民主運動不斷掀起高潮,到年底幾乎全部東歐共產國家都改變了顏色,令人十分振奮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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