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于1983年成了罗纳德·里根总统演说稿撰写人之一,当时我26岁,是写作班子中最年轻的成员,我的任务是将总统的风格和意图融入到演说中。我遇到的最大的挑战之一,就是里根在柏林墙边的那次演说。1987年,里根因参加柏林市建城750周年庆典而造访西柏林,我当时只是被告知总统要在柏林墙边进行一次演说,大约有一万人到场,而演说中心内容可能涉及到外交政策。
1987年4月底的一天,我在西柏林见到一位美国高级外交官,这位外交官建议,由于西柏林人具有高度的智力和政治敏感性,总统必须注意讲话的分寸,不能太直率,也不能对柏林墙发表过激的言论。这位官员声称,居住在这里的人们早就习惯了包围他们的这个建筑物。
在 见过这位官员之后,有一天晚上,我参加了一个由迪特尔·埃尔兹和英姬波格·埃尔兹夫妇主持的晚宴。迪特尔是土生土长的德国人,不久前才从“世界银行”退休 回到西伯林。在晚宴上,我见到了各界人士:商人、学者、家庭主妇……我们的话题涉及到气候、德国啤酒。随后,我提到那位外交官告诉我的话,“你们是否对这 堵柏林墙已经习以为常了?”
埃尔兹夫妇和客人们听到此话后不由地面面相觑。我的心凉了下来,难道我的话不得体?冒犯了什么?过了好一阵子, 一个男子抬起胳膊,比划着,“我的姐姐住在那个方向,离这里20英里”,他说,“我已经20多年没有见到她了。你认为我能无动于衷吗?”另一个男子也大声 说道:“他每天上午上班,要经过柏林墙,东柏林的一个岗亭上总有一个卫兵拿着望远镜监视着他。那个卫兵和我说同一种语言。”接着他解释道,“我们有着共同 的历史。然而我们中的一个成了动物园的看守人,一个成了动物,我不能确定谁是谁。”
宴会的女主人此刻忿忿不平地插话道:“如果戈尔巴乔夫所谈的开放和改革是认真的,他就应该证明这一点。他能够推倒这堵墙。”
拆毁柏林墙
回到华盛顿,在一份草稿中,我写道:“Herr Gorbachev(戈尔巴乔夫先生),推倒柏林墙吧。”使用“Herr”(先生,德语)一词是为了取悦于德国民众,而“推倒”是我所能想到的唯一动词。我又用“拆毁”一词代替了“推倒”,似乎觉得词义上显得更有力一些。
到了周末,我只写出了自己也颇感平庸的第一稿。负责审查总统演说稿的托尼在办公室审阅了之后,来到我这里。他把草稿往我的书桌上一扔,说道:“不行。”“你认为哪里有问题?”我问道。“我告诉你,不行。”“那几段不行,托尼?”“整篇都通不过。”
第 二个星期,我又写出了第二稿。在这一稿中,我以较强硬的语言向苏联领导人提出了挑战,劝告戈尔巴乔夫“拆毁柏林墙”。5月15日,星期五,里根总统到罗 马、威尼斯和西柏林访问的演说稿递交给了他本人。5月18日,星期一,几名撰稿人都被召到椭圆形办公室(即总统办公室)。我写的稿子是最后一篇被讨论的。 当联络主任汤姆·格利斯考姆向里根询问他对稿子的看法时,总统只是简单地表示他颇为欣赏。
“总统先生,”我对里根说道,“据我所知,你的演说不仅西柏林人能够听到,而且整个东德都能听到。”无线电波的覆盖范围或许能向东延伸到莫斯科。“您有什么话要对柏林墙另一边的人们说吗?”我问。
“演说中已有了拆毁柏林墙这段话,”他答道,“这堵墙必须倒掉。这就是我想对他们说的话。”
反对的意见
演讲稿被传到国务院和NSC(国家安全委员会)进行审阅。这两个部门都试图否定这篇稿件。他们认为,内容过于天真,不但文字臃肿,而且具有挑衅意味。国务院和NSC各自提交了他们自己的文稿——全文不到7分钟,两篇稿件都删去了“拆毁柏林墙”的句子。
在 里根总统前往欧洲的几天前,汤姆·格利斯考姆接到白宫办公室主任霍华德·贝克的电话,要他去办公室。办公室里只有贝克和国务卿乔治·舒尔茨。格利斯考姆回 忆道:“舒尔茨不同意我提交的这篇演说稿,他说‘拆毁柏林墙’这句话会冒犯戈尔巴乔夫先生。可是我解释说,‘国务卿先生,总统已对这句话作了评论,他没有 异议。”
当美国代表团到达意大利后,舒尔茨又一次就我写的演说稿向白宫办公室副主任肯·杜伯斯坦提出反对意见。因此杜伯斯坦在6月5日向里 根报告了舒尔茨的看法,请总统再斟酌一下这一关键的词语。里根又通读了一遍稿件,并询问了杜伯斯坦的看法。杜伯斯坦表示他赞成用这句话。总统的脸上露出了 会意的微笑,并对杜伯斯坦说,“就把它放在里面。”
当里根到达柏林时,国务院和NSC仍把他们的演说稿交给了总统。可是里根最终决定采用有争议的那段话。“国务院的那帮家伙真快把我折磨死了……”里根笑着对杜伯斯坦说。
最终说了出来
1987年6月12日,里根总统面对一大群集会的西柏林市民,站在紧靠着柏林墙的勃兰登堡门前发表了演说。几分钟后,人们就听到了他的那句关键之词:“戈尔巴乔夫先生,拆毁这堵墙吧。”它直接而明确无误地表达了里根的真实想法。
在1989—1990年发生的苏联和东欧事变中,柏林墙最终被拆除了。
--原载:《知识窗》,2005年第12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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